我走向传送门,零星的记忆重现在我脑海——那是朗尼微笑着冲我摇头。
我回过头,望向朗尼刚才站的地方,他是在设法告诉我什么吗?
【资料图】
“朗尼?”我并没有特意问谁。
“下界可是个传奇级别的地方,到处都是火焰与熔岩,”朗尼的声音飘进我的脑海,“等到了下界,咱们会用得上这个的。”
回忆的旋涡把我吸了进去。有那么一瞬间,从半空中坠落的感觉把我吓得半死。但还不等我张嘴尖叫,时间就倒回到了几周前,我正低头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码雪球。
我试图站起来,但什么也没有发生。我被困在自己的过去里,只能无奈地观看生活的回放。朗尼的脸出现在屏幕的另一个窗口里,大红色的耳机卡在他黑色的短发上。他该剪剪头发了,他似乎从没让头发长得这么长过。那天,我们正在聊视频,因为朗尼患上了流感,但病痛向来阻挡不住我们玩《我的世界》的热情。
“一个雪球?”我听到自己问道。
“是啊,它对烈焰人伤害最高,”朗尼说,“懂不懂?冰能冷却火焰。”
“那让我猜猜看,咱们需要再建一台疯狂的装置来造雪球。”
“正解!”我打开了朗尼发来的最新邮件,一个回形针标志从我的邮箱里消失了。这是制作雪傀儡的指南,雪傀儡就是个长着南瓜头的块状雪人,它们可以为我们制造雪球。
详细说明如下:制造雪傀儡,需要把两个雪方块摞在一起,上面再放一个南瓜;雪方块可以用四个雪球合成。看起来相当简单。指南里还有一些规则:我们可以在哪里做雪傀儡、我们可以把它们存放在哪儿。为了带更多的弹药去下界,
我们需要把雪球合成为雪块。
“呃,朗尼,这看起来好复杂啊。”我说。
“没有付出,就没有收获,”他回答道,“过来,让我做几个雪傀儡给你看看。你能建个庇护所吗?这样,就算下雨,它们也不会全部融化。”
“嘿,我有个更好的主意。咱们去参加周五晚上的足球比赛吧?”我问道,“就是返校节比赛,很盛大,对不对?咱俩的学校要打比赛!咱们可是对手哟!你可以把我介绍给你学校里的好哥们儿,而且——”
“比安卡,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?”
他话音刚落,世界就变得一片黑暗。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,心中满是愧疚与歉意。这是我们开车去看比赛前的最后一次对话。我忘了帮朗尼建庇护所,那些雪傀儡恐怕早就化成水了。我让我最好的朋友失望了。我不想待在那儿,我不想待在现实世界里。
“我想回到游戏里!”我喊道。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。我的脑海里仿佛打开了一个黑洞,它想把我吞噬进去。我拼命地挣扎,我不想看到黑洞的另一边是什么,我不想知道如果我被它捉住会发生什么。我觉得我可能会被撕成碎片。“带我回去!”
睁开眼睛,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我刚建好的下界传送门前。现在是白天,我长舒了一口气。朗尼就站在我身边,专心地看着我。
“谢谢你的提醒,”我低声对他说,“还有……对不起,我之前没好好听你说话。”
我得去雪原。我爬上山顶,观察周围的地形,在视野的尽头,我发现一片冷针叶林生物群系,那里会有很多的雪球。
我冲朗尼打了个手势:“跟着我。”
当我们向雪原进发时,我感觉好了许多。在那一瞬间,这不过是个游戏。这是平凡的一天,我们还是曾经的那两个孩子。我做出了不离开游戏的正确决定。我要守在朗尼身边,就像他一直陪在我身边那样,我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。一直以来都是我俩携手对抗世界,岂能因为一次游戏中遇到了另外两个人就轻易改变。再说了,艾斯梅和安东对我也算不上有多好,他们总背着我嘀嘀咕咕,还埋怨我引来了末影人的袭击。
我不知道我们要走多久。但我知道,必须再次穿过沙漠,才能到达更寒冷的生物群系。每隔一段时间,我都会重新校准方向,确保我们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。我看到前面就是安东的家了,只是这一次,那边有一阵阵的骚动。当我们走近时,我先侦察了一番。
“看那儿,”我指着沙丘的顶端对朗尼说道,“史莱姆。”
我们越靠越近,突然出现了几只骷髅。它们发出的噼啪声和史莱姆发出的弹跳声、噗叽声混合在一起,凑成这样了一种很恐怖的和声。安东没来得及重新建起所有的陷阱,所以没有任何东西阻断它们的攻势,它们摧毁了他花数日建起来的东西。
愧疚感油然而生。他的陷阱之所以会失灵,全都是我的错。那至少让我为他消灭这些怪物吧。
拿出剑,我像斗士般呐喊着投入了战斗。我一边砍杀脚边的那群小史莱姆,一边保护朗尼远离骷髅。一只大史莱姆朝着我蹦了过来——它有四个方块那么大。尽管如此,我还是竭力把它劈成两半又两半,然后我拾起掉落的黏液球。但是更多的大史莱姆冒了出来,把我围在了中间。
越来越多的骷髅从沙地上冒了出来,怪物的数量只增不减,我试图快速冲出史莱姆和骷髅的包围。一只怪物把朗尼推下了沙丘,好在其他怪物都没注意到他,因此我把他留在了原地并继续杀敌。一只史莱姆从左侧撞了我一下,我眼看着自己的生命值下降,往后一趔趄。但我身后还有一只僵尸,它给了我一拳,又耗掉了我更多生命值。我几剑就把它消灭了。它掉落了一把铁铲,我希望能用它重创骷髅的脑袋,但我还是把它收了起来,以备不时之需。我回身面向史莱姆,它似乎变小了。
最后几次的袭击将我逼下沙丘,这位置离朗尼有点儿近,所以我努力杀回丘顶,好让他远离打斗。虽然我知道身处高地有一定的优势,但我怎么才能打赢这源源不绝的怪物军团呢?正如安东所说,这些怪物可是传奇级别的。
我从背包里拿出沙子、燧石和火药。我绕开一只大史莱姆逃跑,就在它转向我时,我掷出了刚造好的TNT。爆炸炸出了一个大深坑。
冲我而来的史莱姆都掉了进去,后面还跟着几只小的。
骷髅有点儿难办,但也有一些掉进坑里。它们一掉下去,我就拉弓送上致命的一箭。然后,我下到坑底,捡起它们掉落的黏液球、骨头和一个土豆。
“让你单独待一会儿都不行,是不是?”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。我扭过身子,惊讶地看到安东和艾斯梅站在那里,他们装备得像是要去末地似的。
“你们怎么来了?”我问道,“我以为我……”
“用TNT把我们炸出了游戏?”艾斯梅插话道,“是啊,你确实是这么做的。把我们都锁定在了游戏之外。”
“好在今天早上值班的医生让我们回来了。”安东说。
“他有没有说起朗尼?”我的心脏狂跳不已。
“比安卡……”艾斯梅放慢了语速。
我胸腔里好像有一面鼓在咚咚咚地敲着。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如鼓点一般,而艾斯梅轻唤出我的名字时,我更加无法忍受。“没事儿,”我打断了她的话,“我是说,可能医生什么都不知道。毕竟不是随便哪个医生都能认识所有病人,对吧?另外,咱们应该把重点放在这儿的计划上,关注往后的每一步。”
艾斯梅盯着我看了很久,然后说道:“对,下一步。我们认为咱们应该先去一趟A.J.的基地,这里大多数复杂模组都是他做出来的。”
“为什么是他家?”我问道,“A.J.只是个小孩。”
“也没什么。只是A.J.有所有的作弊码,而且比咱们更了解这个游戏。”安东说。
“那么,他现在在哪儿?”
“他总是不停地重建,”艾斯梅说,“永远都是新的地方。他喜欢炸掉他造的东西,然后在世界重置时从头再来,重置会让他生成在新的出生点。”
“也就是说,他很难找。”安东说。
“那,该往哪儿走?”我问道。
“上次我看到他在冷针叶林里建了一座大型堡垒。这可能是咱们最好的选择。”
“好极了,反正我也要往那边走。”我很高兴,艾斯梅和安东的新支线任务要我去的正是我想要去的地方。
我们沿着河流向北行进,直到河流转向。我们在天黑前绕过了沼泽,并合力在山坡上搭起了一个能俯视山谷的避难所。时间过得很慢,我做了大部分工作,却还会为把他们踢出游戏而感觉很糟。但等到做陷阱时,安东却表示要独自完成。这需要一些时间,所以我决定趁这个机会补充更多的物资。
我去到另一座山上,并开始挖矿。山下面有煤层,我顺着煤层往下,边走边插火把。我把沿途遇到的沙子装进了背包。我挖啊挖,挖穿了整座山,我出来的地方在一片平原上。平原的一侧是一片湖泊,湖中的小岛上似乎有柳条在随风摇曳。我忽然很想要真正的水,想要一座沐浴在阳光下的真正的岛屿。我渴望柔和的线条,我多么希望老妈端详我的脸,我多么希望老爸用手轻抚我的后背,我多么希望凯丽爬到我床上依偎在我身旁。我所有的家人都在现实世界,但我却不能退出游戏。我不想退出,除非我能完成我和朗尼原先的计划。
天就要黑了,是时候回去了。
我匆匆赶回我们的新居,我们以破纪录的速度建好了这座三层高的房屋。“这会让他们明白我不是菜鸟。”我在靠近房子时大声说道。安东走了出来,挥手示意我走旁边。我很想无视他,但一想到他是陷阱达人,我只好乖乖听话。按着他的指示,我找到一扇嵌进山体里的小门,门后是一条通往屋内的隧道。
“看看这个,我们在山里发现了红石。”安东靠在墙边说道。朗尼凝望着窗外。夜幕已经降临,我等待着怪物们发起进攻。我递给艾斯梅一把钻石剑,那是用我们之前在山里挖来的钻石做的。她吃了些食物补充饥饿值,而我正站在前门附近。
“如果咱们没找到A.J.怎么办?”她问,“没准儿他今天一天都不上游戏,最近医生常在他的病房里。”
“他来我病房时,身上穿着‘终生玩家’的睡衣,脚下踩着《我的世界》的拖鞋,”我说道,“我有种感觉,这孩子总在游戏中。”
附近有僵尸和史莱姆的声音,但并没有怪物走到我们建造的房子跟前。能相对安全地度过一夜,这感觉可真好。当天空洒下第一缕阳光时,我松了一口气。
所有的怪物都消失后,艾斯梅说我们应该再弄些食物。一头哞菇出现在山谷的草地上,她追了上去。我留在房子附近,为了弄到些肉和鸡蛋,我追逐着几只鸡和一只兔子。
“想帮忙吗?”当我注意到朗尼跟着我时,我问道。我把手伸给他,然后他跟了上来。
“如果你能用绳子拴住他,我会感觉好一些。”安东说。
“不要,”我说,“你们是对的。如果我想让我的朋友回来,我必须开始像对待朋友那样对待他,而不是把他当成宠物。”
我看着朗尼,他转向我,这让我很想弄清他有多大一部分在这具身体里,他又迷失了多少。安东清了清嗓子,结束了这个话题,然后说道:“咱们可能得走了。”
我们发现了另一个森林生物群系,并在茂密的林间建起了另一个庇护所。这一次我们把屋子建得很宽,而不是很高。有了安东的巧妙布线,两端的房间都有可能会爆炸,而具体炸哪间要取决于踩踏的位置。内部的房间是我们待的地方。在发生怪物攻击事件时,我们有充足的时间从我和艾斯梅挖的隧道逃生,而且我把隧道的出口设在了另一片密林里。待在藏于林中的引线爆炸屋、隧道和另一片密林中的逃生出口之间,我们应该没问题。
应该没问题。
隧道建成后,我和艾斯梅顺着隧道返回,跳过路上精心隐藏的压力板。如果我们被围攻,必须得逃跑,它将是我们最后的杀手锏。进屋之前,我又回头看了一眼我们的杰作。
实话实说,我觉得我们真的很了不起!
“很酷,对吧?”安东说道。
“是的,安东,你的陷阱是最棒的。”安东得到了艾斯梅的认可。
安东咧嘴一笑:“所有靠近它的东西都会被炸上天。”
夜,来得很快。我们爬上床,好让夜晚快点儿过去。但我们刚一躺下,房前和房侧就传来了爆炸声。我跑到最近的窗前,看到一群僵尸被炸成碎片。我还没来得及拍手叫好,就看到另一波怪物涌了过来,更多炸药爆炸了。我高举右手,安东和我击掌庆贺。这还不算完,又来了第三波怪物,里面还有一只爬行者,而且它们已经非常靠近房子了,这很危险。
“撤吧?”我提议道。
“不用,”安东胸有成竹地说道,“等着看好戏吧!”
两只僵尸走向大门,另一只僵尸走到房子的一侧。我担心大门,但我知道陷阱会抵挡一切。
当两只僵尸中的一只靠近大门时,触发器咔嗒一响,接着低沉的哨声越发响亮,然后砰!那两只僵尸都被铁砧砸扁了。安东笑了。而走到房子侧面的那只僵尸最终踩到了压力板,立刻就被炸死了。
安东转向我们,显然对自己十分满意。
但是那只爬行者并没跟着刚才那两只僵尸,现在僵尸死了,陷阱也失效了,所以它轻易地进了屋。它并不清楚这是一间诱捕室。它向前挪了几步,没碰到触发器,我屏住了呼吸。
“它不可能一个都碰不到。”安东说。
“我觉得咱们应该听比安卡的,撤吧。”艾斯梅建议道。她开始收拾东西,并把朗尼带到逃生出口。
爬行者还在往前走。它仍然没触动任何陷阱。
“这怎么可能?”安东问道,“我敢肯定,我……”
“现在都不重要啦,”艾斯梅说道,“咱们快走吧!”
我们一行四人顺着逃生舱滑下。我走在队尾,紧紧地关上了逃生舱门。而艾斯梅走在最前面,插放火把照亮前路,免得我们不小心踩到自家的陷阱。我看到她帮朗尼跳过了陷阱,安东紧随其后。但我感觉脖子后有一阵寒风,我回头回得太及时了,那只爬行者正向我走来。我多希望哈尔还在,它绝对是打架的好手,每次近战都能派上用场。没有了它,我只好转身逃跑,跳过压力板,追上艾斯梅、安东和朗尼。我们还没走出隧道,机关就被触发了,爆炸的冲击波将我们击倒在地。
我们逃了出来,进了树林。看到夜空中那些扁平的方块云,我心怀感恩。
“你看到这个了吗?”艾斯梅说,“这里有一条路。”
这里的确有一条极窄的小径蜿蜒在林间,但它算不上是一条路。“我拿不准。”我说。
“自然生成的世界绝不会是这样的,”她说道,“我玩了这么长时间,足以分清什么是路,什么不是。”
我看向安东,等他确认,但他只是耸耸肩。朗尼在艾斯梅身后蹒跚而行,又是我殿后。我想准确地记住我们走的路线,以防我们需要原路返回。
我们一直走到天亮,一路都是向上的。这边有很多兔子,我们储备了不少兔肉。穿过一小片灌木丛,我看到一只灰色的狼,它正朝我们走来。“嗨。”我说。它看了我一眼就跑开了。
“怎么了?”艾斯梅问。
“你看见那只狼了吗?”我问。
“没有。”艾斯梅和安东齐声说。
“刚才,我正在想哈尔,忽然这儿就来了一只狼,而且——”
“而且这游戏里还有很多狼。不是什么巧合。”艾斯梅讽
刺地说。
我冷笑着走在前面。我们来到了高寒生物群系的一座岩石峭壁上。俯瞰下方,冻湖的旁边有一座大型建筑。光看看它,就让我兴奋不已。
“就是这儿了。”我说。
“你怎么这么肯定?”安东问道。
“这儿很古怪,也很复杂,”我说道,“很符合小孩子的建造观,这儿让我想起了A.J.。咱们还需要做些什么?走吧,就去看看,总不至于会送命吧。”
“你也太自信了吧。”安东说。
“不过,这里真的好高啊。”我从峭壁边向下望去。
安东把我推到一边。“这是在《我的世界》,”他说道,“你可以挖一条台阶路下去。”
“没错。”我说。
“楼梯可不会自己长出来。而且,是你想下去看那房子。”安东指着峭壁说道。
“得了吧,安东,”艾斯梅恼怒地说,“咱们是一个整体,要患难与共。”
安东虽然嘴上抱怨着,但还是拿起镐走了过来,帮我在峭壁上挖楼梯。艾斯梅也来帮忙,我朝她会心一笑,感谢他们的帮助。我感觉内心得到了释放,我并不孤单,他们真的会帮我完成整个计划。
我瞥了一眼A.J.的堡垒。是A.J.带我走进这个游戏的,他肯定有能修好朗尼的作弊码。
“朗尼,就快好了。”我边说边往下挖。